新药研发,九死一生。药物研发失败常有,但理想的成药靶点不常有。
因此,在制药界总会看到这样的现象,即便一家药企的药物研发失败后,还会有其他药企在同一靶点继续研发,试图逆天改命。
FRα(叶酸受体α)就是这样一个令药企前赴后继的靶点。
从90年代被发现至今,尚无任何针对FRα靶点的新药获批上市。并且,此前布局的巨头希数折戟。默沙东、卫材等顶级药企开发的相关小分子偶联药物、单抗均宣告临床失败,终止研发。
接二连三的失败,给FRα靶点蒙上一层阴影,但它的潜力不能忽视。
从理论上看,FRα是一个理想的成药靶点。因为它在正常组织中表达较少,但在非小细胞肺癌、间皮瘤、子宫内膜癌等多种实体瘤中过度表达。类似PD-L1,一旦在一种适应症中取得成功,就可以如法炮制,扩展适应症。
也正因此,仍有后来者在这个靶点上努力。随着ADC技术逐渐成熟,ADC开始挑战FRα。目前进度最快的FRα ADC药物IMGN853距离上市仅一步之遥。
去年,百时美施贵宝与卫材就FRα ADC药物MORAb-202达成高达31亿美元的合作,让FRα靶点再次成为焦点。
国内药企也不甘落后。近两年,华东医药、天士力纷纷先后以license in 的方式布局了FRα ADC;3月9日,百奥泰自研FRα ADC药物临床获批。
与HER2 ADC赛道人满为患不同,全球进入临床的FRα ADC也仅有3款。因而选择FRα靶点差异化进入ADC赛道,可以算是一种明智的打法。
新药研发迷人之处就在于它的不可预测性。这一次,ADC能改变FRα靶点的命运吗?
叶酸是人体所必须的维生素之一,包括DNA合成修复和细胞分裂在内的很多过程都需要叶酸。不过人体中并不存在叶酸,人体所需要的叶酸都需要从外界摄取。
外界摄入的叶酸则由叶酸受体介导,通过内吞作用将叶酸运送到细胞质中。叶酸受体家族成员有FRα、FRβ、FRγ和FRδ,其中FRα是最有望成为药物靶点的受体。
原因在于,FRα除了能够运送叶酸,还是肿瘤细胞的“帮凶”。
在将叶酸送进细胞后,FRα会转移到细胞核中并充当转录因子,与顺式调节元件结合,负责调控基因转录的部分关键DNA,直接调节癌细胞关键发育基因的表达。
此外,在癌细胞增殖、转移的过程中,FRα也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。
一方面,FRα与叶酸结合后,会启动细胞内调节信号网络,调节非受体酪氨酸激酶 PEAK1 的磷酸化,以促进 ERK和STAT3的激活,二者都是调节肿瘤细胞生长、发育及分裂的信号。
另一方面,叶酸受体通过下调细胞间粘附分子E-钙粘蛋白,使得癌细胞发生转移。
肿瘤要想不断转移,减少肿瘤细胞的黏附和增加运动能力是关键,而E-钙粘蛋白越少,肿瘤的移动能力也就随之增强。因此,理论上通过抑制FRα可以控制肿瘤的转移、侵袭。
更重要的是,和其他热门靶点一样,FRα也在正常组织中表达较少,在肿瘤组织中过度表达。
根据《Oncotarget》上的一篇文献数据,FRα在非小细胞肺癌、间皮瘤、子宫内膜癌、上皮性卵巢癌中过表达的比例分别约为14~74%、72~100%、20~50%、76~89%。
正是这种在癌细胞和正常细胞中的差异表达,使得药物只会集中于癌细胞进行攻击,而不会伤及无辜。
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,使得FRα显示出成为一个理想靶点的潜力。不过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。
从90年代发现至今,FRα经历重重挫折仍未成药,单抗、小分子偶联药物研发纷纷折戟。
2013年,卫材开发靶向FRα的人源化单抗farletuzumab,但在一项针对上皮性卵巢癌患者III期试验中,相比于化疗,farletuzumab没能达到主要终点。
而后,在另一项针对肺癌患者的临床试验中,farletuzumab同样以失败告终。
2014年,针对FRα的小分子偶联药物Vintafolide再度宣告失败。
Vintafolide是Endocyte公司研发的一款靶向FRα的小分子偶联药物,其通过叶酸与受体结合后内化而增加肿瘤药物浓度以治疗卵巢癌。
当初默沙东对以Vintafolide寄予厚望,以1.2亿美元的预付款,最高8.8亿美元里程碑款,从Endocyte公司手里买下了Vintafolide的相关权利。
Vintafolide也曾得到欧洲药品管理局的有条件批准,但最终因未达到主要终点无进展生存期而宣告失败。
巨头们接二连三的失败无疑给FRα的前途蒙上了一层阴霾。
不过新药研发本就九死一生,况且理想成药靶点可遇而不可求,因而即便在多次失败后,FRα这一靶点仍未被放弃。
在单抗、小分子偶联药物纷纷失败后,ADC药物开始下场挑战FRα靶点。
我们都知道,ADC药物由抗体+毒素+连接子三部分构成,其中抗体弹头起到导航作用,将ADC定点带到肿瘤细胞中,而毒素则负责杀伤肿瘤细胞。
FRα在肿瘤中高表达、正常细胞低表达的特性,使其正好适合做ADC的弹头。
自2018年以第一三共为代表的药企在第三代ADC药物取得突破后,ADC药物便引爆了全球医药圈的竞争,整个市场也出现一些新的变化。比如,靶点越来越多,除了HER2、Trop2等重磅靶点,FRα也加入到ADC药物的研发进程中。
也许是因为看到了ADC药物的潜力,卫材没有放弃farletuzumab单抗,而是将其开发成ADC药物MORAb-202的弹头,毒素则采用艾日布林,二者之间通过可裂解连接子相连。
2021年6月,百时美施贵宝以6.5亿美元首付款、24.5亿美元里程碑,与卫材就MORAb-202的开发与商业化达成合作。
在此之前的美国癌症研究协会年会上,卫材公布了MORAb-202在治疗FRα阳性晚期实体瘤患者的I期临床数据,其对晚期实体瘤患者ORR(客观缓解率)高达45.5%,其中1位患者获得完全缓解。
虽然没有进行头对头试验,但初步来看这一数据要好于ImmunoGen公司研发的IMGN853,后者在III期临床试验中ORR为22%。
IMGN853是目前研发进度最快,也是最接近上市的FRα ADC药物,预计于2022年一季度向FDA递交生物制品许可申请。
不过,IMGN853能走到今天也是九死一生。
2019年3月1日,IMGN853在作为单药疗法、治疗铂耐药卵巢癌的III期临床试验未能达到主要终点,与化疗相比,IMGN853未能在统计学意义上提高卵巢癌患者的无进展生存期。
但幸运的是,ImmunoGen公司发现,在表达中度或高水平FRα的患者中,与化疗相比,IMGN853组患者呈现出更高的ORR(24% vs 10%)。
加之目前铂类耐药、贝伐珠单抗治疗后的卵巢癌患者亟需新的治疗手段,这成了IMGN853的突破口。
在与FDA沟通后,ImmunoGen选择掉转头去进行FRα高表达患者的临床试验。
在名为SORAYA的单臂临床试验中,IMGN853单药治疗FRα高表达的铂耐药卵巢癌达到主要研究终点,确认的ORR为32.4%,中位缓解持续时间为5.9个月,其中5例完全缓解。IMGN853得以侥幸活下来。
不出意外的话,IMGN853将是首个成功获批上市的FRαADC。
随着IMGN853距离上市越来越近,FRα ADC的成药性也得到了证实,国内也有越来越多的玩家加入这一赛道。
2020年10月,华东医药以4000万美元预付款+2.65亿美元里程碑付款,以及一定比例的销售分成,获得了IMGN853的中国权益。
2021年12月24日,天士力以4000万美元首付款和潜在最高3.45亿美元的里程碑付款,以及一定比例的销售提成,获得了美国Sutro研发的FRα ADC药物STRO-002的中国权益。
此前在HER2、TROP2 ADC领域接连失利的百奥泰,再次杀回ADC领域。3月9日,百奥泰宣布其FRα ADC药物BAT8006临床获批,用于治疗晚期实体瘤患者。
对于后来者而言,面对极其拥挤的HER2靶点以及DS-8201的强大实力,仍想通过HER2、TROP2等靶点切入ADC赛道,几乎不太可能。而根据insight数据,目前全球范围内进入临床阶段的FRα ADC也仅有三个。比赛才刚开始,谁都有可能是最后的赢家。
那么FRα ADC能满足国内药企的想象吗?事实上,虽然IMGN853即将获批,但FRα ADC的挑战仍然严峻。
这不,刚入局不久的天力士就打了退堂鼓。
2月28日,Sutro在年报中披露,天士力于2月表明将重新讨论与Sutro关于FRα ADC新药STRO-002的合作,二者牵手不过短短三月时间。
虽然年报中没有披露天士力决定分手的具体原因,但推测可能和STRO-002的安全性问题有关。
根据Sutro最新公布的临床数据显示,STRO-002三级及以上的不良反应高达78%,尤其是中性粒细胞减少的问题不容忽视。
在5.2mg/kg剂量组中出现了一例5级以上的不良反应,即患者因中性粒细胞缺乏伴发热(FN)死亡。
FN是恶性肿瘤治疗过程中较为棘手的并发症。为此,Sutro调整了试验方案,出现4级中性粒细胞减少时采取必要的剂量减少措施。
实际上,ADC药物的血液毒性问题一直令人诟病,看起来FRα ADC也不能例外。这就要求后来者在开发FRα ADC时,既要做到药物能够发挥效果,又要控制住不良反应。
关于这一点,别说对于FRα这一冷门靶点,即使对HER2这种为人熟知的靶点而言,部分药企目前仍无法做到。这也是FRα ADC玩家所面临的,一个不小的挑战。
不过,高风险往往也意味着高回报,如果能在FRα ADC走通,那么后来者就能够通过差异化打法顺利切入ADC赛道。至于在FRα ADC的竞赛中,国内玩家能否抢到一席之地?一切交由时间来检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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